5月14日，WTO总干事阿泽维多突然宣布提前一年离任，引起广泛关注。他为什么提前离任？对WTO会产生什么影响？本文提供了一些解读。

        WTO总干事宣布提前一年离任，消息很突然。为什么？这一定是我们要问的第一个问题。这是本能反应，证明人类是具有理性的，凡事都需要有理由。随后，我们可能还会问第二个问题：怎么样？即此事对WTO有何影响。我们第一感觉应该是对WTO不利。任何“坏消息”都有这样的效果，这也是我们的本能反应，来自我们的经验判断。过去几年，WTO颇不景气，先是新规则谈判裹足不前，令人失望；后是上诉机构遭到摧毁，令人悲愤。现在总干事提前离职，无异于雪上加霜。如果说WTO也有“三权分立”的治理结构，那么成员谈判（立法）、争端解决（司法）和行政协调（行政）先后遭遇危机，WTO危在旦夕。

        对于“为什么”与“怎么样”，以上可能就是我们的本能反应。然而，本能反应不一定是正确的，理性和经验都提醒我们这一点，何况对于“为什么”，我们还没有答案，而这个答案也许有助于判断“怎么样”。也就是说，在不知道“为什么”的情况下，对于“怎么样”的理解也未必准确。

        对于“为什么”，显然首先应该看当事人说了些什么，然后判断这些说法是否有道理，最后还可以加上自己的解释。总干事发表了一篇完整讲话，明确表达了理由：为了明年中下旬召开的WTO第12届部长级会议更有成效。他说，这次会议有三项重要使命：推动谈判、研究改革和应对疫情，即全力推动正在进行的若干谈判议题，全面深入研究WTO改革问题，集中力量修复新冠疫情所造成的破坏。他认为，WTO何去何从，这次会议将是一次关键性的里程碑（critical landmark）。鉴于这次会议非常重要，尽早选出新人，有利于减少艰难持久的遴选所造成的的干扰，也有利于新人更好地组织和落实会议成果。

        这个说法有道理，能够自圆其说。如果按部就班，那么明年这个时候，又要选人，又要谈判，精力分散，情况复杂，效果恐怕不好。“我们应该将二者脱钩”（We must decouple these two processes）。我们应该同意这个说法。从客观上说，先解决选人问题，然后集中精力谈判，这是对的。此处已经进入“怎么样”的领域，其结论是对WTO有利。退一步讲，此举也对WTO无害。没有他的个人贡献，WTO不会受到实质性影响。他很有能力，在他的领导下，WTO在艰难时期也取得了一定成就，例如他自己列举的《贸易便利化协定》达成、《信息技术产品协议》扩容和农业出口补贴取消等等。但是在目前情况下，在任期最后一年，他已经不会有所作为。总之，早日让贤，有利无害。

        此处应该跟进一个问题，即这次会议是否真的如此重要，以至于需要他提前离任。关于这次会议的重要性，也许见仁见智，但是只要他认为重要，那么这个认知在其决策中就是决定性因素。

        当然，我们完全可以怀疑这个说法的可信度。难道他真的如此“深明大义”？会不会另有隐衷？他显然知道大家的心理，因此在讲话中，开宗明义否定了两个原因：不是身体不好，也不是另谋高就。事实上，究竟“为什么”，“于公”可能会是一个原因，“于私”可能也会有若干原因。他在讲话中也说了，疫情影响和膝部手术让他有更多时间进行深入思考，并且与几位伟大女性（妻子、几位女儿和母亲）进行了长时间探讨。我们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，但是我们可以推论，既然是家里人“长时间探讨”（long discussions），就不可能只是WTO第12届部长级这一个内容，并且疫情和手术，也有可能对他的心理和人生观产生影响。总干事也是人嘛！总而言之，这个决定是在综合了各种因素之后做出的。外人看似突然，本人却酝酿已久。

        说到这里，也许我们已经感觉到，关于“为什么”，尽管我们充满了好奇，其实并不重要，并且也许不可能知道全部原因。他说是“为公”，我们猜可能也有“私心”，这已经基本能够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了。即使以后出现什么新情况，例如他是提前给自己安排后路，这也无可厚非。我们对自己可以要求高一点，但是对别人，要求底线就行了。例如，只要不“损人”就可以了，“利己”乃人之常情。具体到此举的影响，即“怎么样”，如果结论是上文所分析的“有利无害”，那么我们就不必深究原因了。

        以上应该属于理智分析，而不是本能反应。他的离职，尽管有点突然，但是并非对WTO不利，更不是WTO每况愈下的证据。我觉得他也会这么想，这是他的底线。这也应该是做人的底线。

        （2020年5月15日星期五）